韩国画家金钟学的【四季】

 


本文有声版:https://youtu.be/3SZ44GXvqQA

亚特兰大市中心的 High Museum of Art 2025年举办了韩国当代画家 金钟学(김종학Kim Chong Hak1937年生)的个人画展。



金钟学出生于1937年,1962年毕业于首尔国立大学美术系,19681970年在东京艺术大学学习版画,1977年则赴纽约普拉特艺术学院深造。

20世纪60年代,金钟学曾创作抽象艺术,并参与韩国现代艺术运动。然而,他逐渐对西方抽象艺术产生质疑,认为其过于理性与疏离,无法表达韩国民族的情感。

1979年,他搬到韩国江原道的雪岳山脚下,以山川自然为创作主题,寻求一种更具表现力和情感深度的艺术语言。

雪岳山与艺术主题

在雪岳山的四季中,金钟学通过亲身体验与观察,创作出充满生命力的山水画,表现自然的狂野与宁静、力量与柔和。

他的作品中常无人物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未经雕琢的原始森林与山脉,展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正因如此,他被誉为 “雪岳山画家”(Painter of Seoraksan)。

与那些通过艺术批判时代的艺术家不同,金钟学表现出一种出世的淡泊,似乎主动回避世事纷扰,将身心灵沉浸于宁静的大自然中。

当金钟学于1979年搬迁至雪岳山国家公园时,四季的更替,以及其中所蕴含的生命、死亡与再生的循环,成为他无尽观察与灵性契合的创作题材。

他曾说:“我热爱四季——春、夏、秋、冬。我热爱它们本来的样子,也热爱它们所唤起的意象:永恒的变化。它们体现了生命、更新与活力。”

四季是东亚山水画及道教等灵性传统中的经典主题,它们引导人们思索大自然的灵性共鸣、美与无常。几个世纪以来,古典画家以四季为基础,发展出丰富的象征体系,表达长寿、繁荣与多子等观念。

春天

尽管金钟学创作过雪岳山四季的变幻,但他尤为钟情于春天的野花,作为极度缤纷、时而近乎混乱的创作题材。



像文森特·梵高(18531890)或克劳德·莫奈(18401926)一样,金钟学最为韩国国内外熟知的,正是他的 “花卉绘画”。

他第一次展出该系列作品是在1984年,随后在1986年再次展出。这些作品令观众震惊,因为他们完全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如此肆意绚烂、画意盎然、又出乎意料地带着残酷感的花卉图像。

金钟学对花朵这一轻盈、装饰性的主题所做出的强烈表现,似乎源自美国波普艺术中色彩与图案的迷人魅力,也借鉴了新表现主义的主观抒情,而非追求自然主义的再现。

他早期绘画中的密集构图、厚重笔触及急切的手势感,暗示了艺术家炽烈情感与自然激发出的强烈审美感受之间的契合。

金钟学风格化的花卉形象深受韩国民间艺术影响,尤其是传统家居用品上绣饰的花卉与小生灵图案。 


夏天

金钟学不满足于被归入某种特定风格,或被贴上“花卉画家”的标签,他为描绘森林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视觉语言。

他放弃了早期春花系列(19861987)厚重堆砌的颜料,转而用挤压瓶将稀释的颜料泼洒在画布上。在金的夏季绘画中,这种技法巧妙地营造出一种悬而未决的躁动感。

作品中的静谧呼应了老子道家经典《道德经》中的“无为”思想,即“不作为”或“顺其自然的作为”所蕴含的潜能。



换言之,金的夏季绘画传达了一种 “主动的静止”:黏稠的书法式笔触在透明薄涂背景上勾勒出缠绕的藤蔓,精心描绘的野花则在单调的林下植被中脱颖而出。

 这些对立的特征为他笔下的“盛夏”画作注入张力,既捕捉炎热、朦胧的夏日静止感,也展现季节里蓬勃旺盛的生长。

秋天

在金钟学人生的“秋季”,他的作品开始呈现出某种迫切感,变得更加大胆、富于表现力且尺寸巨大。

雪岳山的秋季作为过渡季节,为他提供了创作背景,也激发了他对材质与形式的实验。



20世纪80年代以来,尤其是近几年,他的秋季绘画呈现出丰盈与衰败的双重性,毫不回避季节中不那么悦目的美学特征。景观的鲜明变化被用作生命循环的隐喻。

这些作品暗示枯萎与蛰伏森林的阴郁之美。金钟学常通过抽象手法创作,如厚重且带有手势感的笔触,以表现自然衰败的转化过程。

金的秋景作品,像他的冬景一样,在韩国并不受欢迎,被认为生硬粗糙。然而,这一充满活力的过渡季节赋予作品的自由感,也体现了他的创作哲学:“美与丑,本是一体。”

冬天

1979年,金钟学在雪岳山国家公园附近寻找一个独处之地。

雪岳山的荒野为他带来极端的身体与心理挑战,这里不仅是心灵探索之所,也为他情感状态与躁动艺术精神之间的创生性斗争提供了舞台。

正如他所言:“如果你住在山下,你的心智和身体就会像那座山一样。”



金钟学珍视雪岳山的每个季节,但冬景作品的情感尤为浓烈。

冬天,繁茂的枝叶消失,山脉轮廓显现;独特岩石与被忽视的森林细节在白雪覆盖下形成鲜明对比。

金钟学的冬季绘画体现解放性的理念:拒绝死亡的终结性,同时展现无限更新的可能性。作品中体现自然生命力的哲学潜能,例如雪下芽苞的潜在生机,并承认每个季节都存在平衡——阴与阳。

金钟学秉持自然主义的世界观与道家的精神追求,远离尘世喧嚣,隐居雪岳山下。

然而,这究竟是超脱的逍遥,还是消极的逃避?

他自己说:“1979年的夏天,我逃到雪岳山去了。我想逃离我的家庭,逃离艺术圈……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按照自己的心意作画。我也想真正地独处。这就是为什么我选择与雪岳山的大自然同住。我把四季都与这座山一起度过:春天画春天,夏天画夏天,秋天画秋天,冬天画冬天。”

神学反思

许多人都有这种情怀,渴望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用关心粮食和蔬菜的诗和远方。这种情怀的背后,大概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现实世界令人失望。毕竟世俗社会充满尔虞我诈。若无神圣使命感,离开喧嚣、避开世俗成为明智之举,许多人因着对世界的失望与愤世嫉俗选择隐居。

针对这一原因,我想说,你无需逃避现实,你完全可以找到积极入世的理由——那就是,你需要认识到,上帝创造了世界,也创造了你。而你被上帝赋予了某种使命,参与管理他所创造的世界。

正如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所言:“每一个职业都是神圣的呼召,是上帝治理世界的工具。” 因此,受宗教改革影响的基督教新教中,形成了一种积极入世却不沾染世俗的工作伦理与人生观。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基督教文明在推动人类社会进步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然而,东方社会普遍缺乏基督教文明的熏陶。

其二,出世的渴望之所以普遍,是因为人心深处渴望安息、宁静、完美与永恒的境界——没有罪恶、没有绝望、没有污秽,唯有生生不息的希望、纯净与永恒生命。

这种出世的渴望,本质上是源于人对永恒与天堂的向往。然而,由于原罪,人类不知何为天堂,也找不到通向天堂的路,因此只能在日光之下的四季中寻找慰藉与归属。

结语

但四季里没有答案。答案在于从日光之上来到日光之下的 耶稣基督。唯有他通过救赎,引领信靠他的人进入真正永恒的安息。愿金钟学和热爱自然的人都能从日光之下的四季转向日光之上的上帝。